中国的商业文化经过长期的培育积淀,转化为晋商商帮共同的商业操守,又进而升华为晋商的整体形象时,其所激发的市场感召力显然是十分巨大的。
辉煌三晋人杰地灵,历史上的晋商曾创下了称雄商界500年的历史记录。据相关资料记载,明清之际中国的晋商与威尼斯商人、犹太商人并称世界三大商帮。肇始于明朝初年的开中制,晋商开始崭露头角,到了清中叶,旅蒙贸易又进一步发展壮大了晋商的经济实力,最终,票号的出现成为晋商商业成就走向顶峰的标志。回顾这数百年的历史,晋商之所以能够在国内激烈的商战中脱颖而出,既与三晋大地商业文化的高度发展密不可分,更与山西票号的精神息息相关。
晋商票号是晋商在商业活动发展壮大之后自发创办的一种1日式金融机构,道光三年设立于平遥西大街的日升昌票号成为这一产业的鼻祖。19世纪后半叶,鼎盛时期的晋商票号在全国的80多个城市设立分号,形成了一个汇通天下的金融网络体系,而平遥、太谷、祁县也因此成为当时中国的金融金三角。以晋商票号为代表的中国商人赢得了国内外客户的信赖。19世纪末英国汇丰银行上海支行经理说道:“这25年来,汇丰银行与上海的中国人(主要是晋商)作了大宗交易,数目达几亿两之巨,但我们从没有遇到过一个骗人的中国人”。
在晋商发展历史上有这样一副对联来形容晋商的商业文化:诚信为本,纵横欧亚九千里;以义制利,雄霸商场五百年。讲究诚信、崇尚以义制利是晋商克敌制胜的法宝。如果考察晋商的发展历史,你会惊讶的发现晋商以义制利的萌芽早在明朝就已经形成。当这种诚信观、义利观潜滋暗长,水乳交融般体现在大小晋商的商业操守之中,它所推动的,就是整个晋商在金融帝国中地域性的崛起。
从早期的商铺开始,晋商就十分注重打造以信为本的经营理念。当现代商业活动发展到票号这一阶段时,晋商对于诚信、义利的行业操守就更加尊崇了。票号成立之初,财东与经理实行双向选择。遵照疑人不用、用人不疑的惯例,委以全权;而受聘之经理,事前也须与财东多次面谈,确信财东任事的决心之后,方才陈述业务规划以及人员安排,如果双方意见一致,即告合作成功。财东以资财、经理以人力各占一面,精诚协作相得益彰。财东既不预定方针于前,又不实施监督于后,无所掣肘,票号经营自然灵活多样,及时高效。票号实行股份无限责任制,如果经营不善,发生亏损或者破产,财东必须担负所有责任,经理、店员并无连带责任。股份无限责任制固然可以说是票号在制度设计上的巨大缺陷,但这也更进一步表明:诚信、义利等行业操守在很大程度上为财东及经理、店员所奉行。
正是由于这份诚信、以义制利的商业操守,不仅在各个晋商商号内部形成大大小小的群体合作关系,从朋合营利发展成为合伙经营;商号之间也凭借地缘、血缘等纽带而结成地域性商帮,出于稳定协作的战略性考虑,祁县乔家与本县渠家(渠源祯)、古县闰家(闰维藩)以及太谷曹家之间亲家、师徒等亲缘关系极为密切。另外,用联号制来构建行业性组织,发挥集群效应也比较普遍,如毛鸿翙辅助介休侯家先后创设的蔚泰厚、蔚丰厚、蔚盛长、新泰厚、天成亨就号称票号界的“蔚字五联号”,声势极盛。血缘、地缘商号联合体进一步发展,地域性的行会组织就出现了。鼎盛时期晋商所建的会馆遍布天下,仅京师一地,就有44家之多!以会馆为载体,树立集体意识,团结互助,促进行业间公平有序的竞争、协作关系,维护晋商的公共信誉,同样成为各商号共同致力的目标。
当以义制利,诚信待人的商业文化经过长期的培育积淀,转化为晋商商帮共同的商业操守,又进而升华为晋商的整体形象时,其所激发的市场号召力显然是十分巨大的。秉守这份传统,票号行业在近百年的经营活动中上演了无数诚实守信、先义后利的传奇故事。
光绪年间,日升昌票号柜台伙计收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递来的纸片,他仔细一看,大吃一惊,竟然是一张同治七年、面值1.2万两的汇票!柜头柳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,于是径直向大掌柜张兴帮请示。这确实是30年前从张家口分号开出的汇票,不论款式、用印还是纸质都没问题,甚至字迹也都符合,票据不会有假。张兴帮吩咐店伙计和和气气地把老妇人请进来,老人不免有点紧张,她反复唠叨这汇票实在保存得不好,隔的时间也太长了,原来这是前几天她收拾已故30年的亡夫遗物时发现的,今天拿来也就是想试试,不能兑就算了。张兴帮看她老实可怜,进一步仔细询问,才知道老人的丈夫先前在张家口作皮货生意,同治七年撤柜回乡之际,把银钱通过日升昌张家口分号汇往老家,不想中途竟暴病身亡。死尸回乡,老人哭得死去活来,哪有心思清理遗物,这一拖可就是30年。张兴帮责成账房先生翻查30年前的会对账簿,果然找到了凭据,他当即通知柜上如数兑换现银,并派遣店伙计护送老人回家。老人对此千恩万谢,逢人便夸日升昌诚信可靠。此事传开之后,日升昌的声誉更加隆盛了。
民国年间,虽然票号生意有所萧条,但诚实守信,以义制利的精神并没有丢弃。1930年,中原大战爆发,战局几经反复,资源消耗远远超出了山西当局阎锡山的预期,他大肆发行晋钞来聚敛民财,最终阎锡山战败,晋钞随即贬值25倍之多!当时祁县乔家旗下的大德通票号受理了不少晋钞存放业务,堆积如山的晋钞如同废纸一般。如果像多数商家一样,对晋钞存款客户以晋钞兑付,那么损失将全部由储户来承担,同时,对省外的放款业务还能获利二十几倍,因为省外的放款不存在贬值的问题。但是念及桑梓相与情怀,大德通票号逆道而行,对省内储户一律以新币兑付,主动承担了晋钞贬值的全部损失,面对如此巨大的亏空,大德通不得不动用票号历年积攒的数十万公积金来填补。而这一义举,也使得票号赢得了三晋民众最广泛的支持与爱戴。类似的故事不胜枚举。
当我们回顾500多年晋商的风雨与辉煌,不得不深深感叹,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诚信义利观念,晋商才能由小到大,由弱到强,从三晋一隅辐射全球各地,成为激烈商战中的真正王者。虽然当年的辉煌已经远去,但是这份晋商的商业精神却值得我们现在的晋商们恪守、传承,从而在新一轮商战中拼搏奋进,再续辉煌。
司马光曾在《资治通鉴》中论道商鞅变法时曾感言:“夫信者,人君之大宝也。国保于民,民保于信;非信无以使民,非民无以守国。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,霸者不欺四邻,善为国者不欺其民,善为家者不欺其亲。不善者反之,欺其邻国,欺其百姓,甚者欺其兄弟,欺其父子。上不信下,下不信上,上下离心,以至于败。”商鞅以“信”赢得民心,以“信”行使法度,终使泰国有大治。诚信,成为商鞅变法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。故而,回顾晋商数百年的辉煌,诚实守信,以义制利是晋商商帮久经不衰的法宝及传世秘籍。